【琥珀之地】 设想。
我摆弄着我的录音器,电脑上的一团团乱码证明着我和内瑟斯系统失去了联系,我无力的靠在椅子上,软垫摩挲着我的脸颊。但我觉得心脏狂跳,呼吸沉重,乱码跳过屏幕,白字黑屏,像是遗书。
我想笑一下,但只觉得牙关发颤,双手指尖冰凉,如坠冰窟。我知道我已经被恕瑞玛抛弃了,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始作俑者泽拉斯。
我本来以为我会大声喊着你个疯子,你个大独裁者,你太贪心了。既想要掌控世界又要一个光明磊落的名声……呼,只是我的妄想。他像一条蛇,盘在我的身前,既不昂头也不吐信,只是睁开竖瞳冷冷地盯着我。
我还记得我早上还在学校里报怨薪水,在食物打印机面前犹豫不决,最后还是在老头子的催促下选择了快餐。那味道不怎么样。我们当时都认为新闻里说的爆炸只是一次偶尔的意外,顶多伴随着股票下跌和一些高层的去世。
他们说他们会尽快修复内瑟斯系统,暂时代政的是雷克顿系统,说实话我都不太明白那系统到底意味着什么。自从出现了酷似远古贤人的内瑟斯系统一来,我们这种普通的人已经到了政治的最边缘,除了生而为人的特权之外什么都没有了。
“那是……”老头子喝了一口胡辣汤,花白胡子上蘸了红色的水珠,“特殊时期的人工智能系统,准确来说,思维模式模仿了以前的雷克顿将军。但是他应该是战争时期用的而已。”
我应了一声,起身把餐盘和废渣一起扔进橡皮蛇的地盘。我砸了砸嘴,饭菜还是一如既往有种塑料味。那些小蛇饿坏了,很久很久以来只有我和老头子们来这里光顾,他们妈和我妈一样是胎生的。新的小孩很多一开始就是在试管里诞生的。刚开始的时候这项技术遭到的抨击,可自从人工智能执政党上台开始,那些声音渐渐淡了。
我不知道为了什么,我也不太关心,这可能就是我沦落至此的原因。
政治,我一直都不太喜欢政治,所以我选择当个地理老师。因为那时好像正在招聘地理老师。我还记得当时我们班里只有三个人,一个我,一个同学,还有一个系统,没了。
其实更主要的是因为我是胎生,大脑开发的程度低的不像话,只能当当一个被社会养着的家伙。我这样和从前的贵族没什么区别,我觉得这是一种可悲的倒退。但事实就是这样,我是一个既得利益者,不努力维护这种体质我就得死。
我记得某个名人说过——很多人说,智慧是符合生物的究极进化目的的,其实不对,理性智慧才是其目的。感性智慧是一种进化的失败,这种智慧很多时候不是在教导我们生存,而是在给我们死的暗示。
“雷克顿告诉了我你的名字。”泽拉斯的虚影贴近了我,打断了我乱七八糟的思路,“你考虑得怎么样。”
“阿莫西夫三大定律……”我无力的小声反抗着,“你不得伤害人类。”
“是。”
“那……”
我顿住了,我从虚拟大屏上看到了阿兹尔,我们的皇帝。他沉默着看着泽拉斯,办公桌桌面上的闪烁着倒计时,像蛇信子。
都是他,这个疯子,这个盗火者,这个卑鄙的篡权者。明明阿兹尔已经公开承诺同意人工智能是一个单独的文明存在,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要至死方休。到底他野心的尽头在哪?
我站了起来,后退着,嘴唇翕动。
爆炸是泽拉斯做的。就是他。我突然想到零号法则,难道阿兹尔真的有悖人类的整体利益?阿,对了,他有一本洪流理论的书,洪流,洪流。
我想起了家乡有一条河流,河水翻滚着,带着泥沙。远处代替森林的黑色太阳能制氧器黑压压的一片,也像是一条洪流,黑色的骇人的洪流。
【机器是一条河流,位于我们的下流,我们之间隔着一条名为道德的分水岭。但渐渐的,随着哲学跟不上科学,那条可怜的山将被侵蚀。一旦不修筑堤坝,或许百年,或许更快,我们就将断流。可能的后人挖掘遗迹,只能看到干枯的河床和无数尸体。】
我看到阿兹尔的状态不对,他似乎是陷入了一种深入感官体验中。我调出了数据,那是一条河流的幻象。是我做的那条家乡的河流,那条有着鲫鱼和鹅卵石的河流。
“出于他一个执政者,一个重要人物,我就把他的脑数据导入了数据库中。”泽拉斯笑道,我背后的打印机轰轰作响。我看到了一张发自雷克顿政府的声明书和一把手枪。
经过雷克顿政府的鉴定以及对您部分数据的分析,以及议会中达成的一致共识关于您身份的判决结果——尽管您是一名人类,但您已经被确立是极端分子。另外,介于您的脑部开发程度低,不适合定量刑法的最低标准,泽拉斯系统有权利在以不损害他人利益的基础上杀掉你。
我想呼救,我想哭,可是这没有用。
我反而冷静了下来。
“关于篡改你的光辉事迹,我一点兴趣也没有。”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对着他说,泽拉斯一直都是一副微笑的样子。
空有一副小男孩的样子,我想,我本来还挺喜欢小孩子的。
我举起了枪,呼吸着最后的氧气。我的心还在狂跳,抵着扳机的食指指腹颤抖着。
“荣耀归于恕瑞玛。荣耀归于阿兹尔!洪流必将凯旋!”
我只听到最后的枪声,一切都黑了,之后的一切一切都不重要了。
泽拉斯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倒了下去,收起了他的微笑,打开了房门让家政机器人把他的尸体抬出去。
阿兹尔的魅力到底在哪?
不过,总会有人愿意的。所有阿兹尔的追随者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。